第二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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墙壁上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就挂上了那幅画,我把它叫做“少女与海”,一个曼妙身姿的女子坐在一只小船上,用船桨划着水面,飘摇着,好像下一个浪花就会把它打翻。只看得到女人的半边侧脸,应该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吧。像是在思念远方的某个人,又像是去找某个人,或许只是找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,小时候的我,只是觉得画里的女人很漂亮,可现在盯着她看,却觉得她很孤独。

即使知道自己此时的处境,下一秒可能就会坠入海中,但也许就像某个人所说的,一旦选择了,就无法回头了。

宝儿会回头吗?

她跟我们没有感情,甚至跟我还有恩怨,她凭什么会再回到这个家。

电视里主持人满面风光,激昂的一遍又一遍表达着自己的新春祝语,所有的人都被他带动了情绪,我却高兴不起来,没有一个人的家,我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。

今天晚上没有月亮,只是漫天的烟花没有断过,按照习俗今天晚上是要熬夜的,就算再困也不能去床上睡觉,在这个洋溢着新年气息的夜晚,我感觉自己,好像跟这个世界不合了。

从阳台走到客厅,从客厅走到卧室,躺在床上,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,该去想什么。而且居然有了一种想要喝酒的念头,把妈妈放在卧室的那些酒,偷偷地拿出来一瓶,一个人对着夜空,把自己灌醉,把大脑灌的不清醒,那样的话,就能安心睡下去了吧。只是这个念头还没有敢去付诸行动,就被开门的声音给打消了。

晚上9点半,跟我想的时间差不多,妈妈应该不可能在莫阿姨家待那么久,我真的觉得那样的情况很尴尬,宝儿夹在她们中间,一个想送走,一个想挽留,妈妈回来的路上,究竟流了多少泪。

就像是自己最爱的人突然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,那种绝望的感觉,妈妈坐在沙发上,微张着嘴,两眼无神。我该说些什么呢,问她宝儿回去之后的情况?安慰她不要太伤心?那样的话就好像我是一个局外人一样,我也是家人啊。

我最终选择了不说话,身子靠身子坐在她身边,屋里的暖空调虽不断地在执行它的工作,但此刻心头却袭上了一股寒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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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苏哥哥,是谁?”

妈妈的声音同样的冰冷,我还在想该准备怎样的措词安慰她,哪怕只是在这里坐一个晚上我也愿意陪着她,最好能把她送去床上睡觉,可这突然的问话,有种兴师问罪的感觉,明明已经失去了,失去的理由还重要吗?或许妈妈只是想要抱怨一下,而能让她抱怨的人,也只有我了。

“对于宝儿来说,是一个远比妈妈要重要的人,甚至比莫阿姨还要重要吧。”

后面是我猜的,但比妈妈重要的确是真的吧,虽然知道这样说妈妈会不高兴,不过现在她必须认清现实,宝儿对她是没有感情的,宝儿也不是无知的孩子,就这样强硬的拽入自己的生活,附上自己的承诺加感情,她当然接受不了,这需要一个过程,最好是宝儿能够自己意识到,我们这里是她的家,但这显然很困难。

不甘,委屈,一个失败的母亲,我害怕妈妈会一蹶不振,明明已经紧紧握在了手心,却还是狠狠的从某个缝里挤了出来。宝儿并没有说什么很绝情的话,但实际上从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,就已经把绝望二字灌在了妈妈的心里。

我把关于宝儿口中苏哥哥的事告诉了妈妈,就是昨天晚上经历的那些,妈妈听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,也是啊,说到底跟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关系,我甚至都在想,如果那个时候即将被车撞到的是那个苏哥哥,而我是那个飞身救险的英雄,身份的颠倒,宝儿看到那一幕,心里面对我应该是很感激的吧,那么有这份抹不掉的情感在,她今天会不会选择妈妈?

但想了想又不可能,当车子即将撞上他的时候,我不认为我有那个勇气和身手把他推开,退一万步讲,如果那种情况下就算真的那样做了,如宝儿所说的,现在的我,活着还是死了都是一个未知。

说来也奇怪,不是说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吗,应该是邻居哥哥之类的关系,那天晚上出了事送去医院,之后的情况宝儿肯定也都知道吧,为什么会跟我说“可能活着,也可能死了”的话,果然还是不想让我知道吗?我连表达谢意和歉意的机会都没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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妈妈告诉我到莫阿姨家的时候,看到她们家里有一群人在那里打麻将,脸上都洋溢着这个夜晚应有的氛围,可能是邻居,也可能是同事,看到妈妈带着宝儿的出现,莫阿姨当时脸色就变得慌张了,把她们拉到了屋里,说清了来龙去脉后,才哀叹一句:唉,那就先留下吧。

先留下吧,意思是以后还要送走吗?你可是宝儿心里的妈妈啊,这样的话究竟是怎么说出口的,我不知道妈妈当时会不会是跟我现在一样的想法,她们之前所说的,因为生活已经潦倒的原因无力再抚养宝儿,恰好妈妈此时上门寻亲,但也许是她们早就萌生了把宝儿送出去甚至是卖出去的念头呢,只是妈妈恰好赶上了而已。

虽然这样想很不好,但毕竟我们也不了解莫阿姨她们家到底什么情况,她们到底怎么想的,宝儿只是她们领养的,给了她十年的感情,度过了萌芽期,当有一天突然觉得她是个累赘了,就算把她丢掉,她们有这个权利,如果此时心里在滋生一些利益的念头,宝儿会成为那个最无辜的交易物品吗?

这是最坏最坏的情况,前提是人格变脏的情况下,这不是没可能。妈妈给她们的钱,应该暂时帮她们减缓了一些吧,作为自己的亲生骨肉,得不到认可,没有星星陪伴的月亮,在寒夜里显得那么落寞。

我想把我想到的这些坏情况告诉妈妈,但妈妈却先开口了。

“安安啊,你说,她们会不会,把宝儿卖了啊。”

很惊讶,当妈妈说出这句话,我第一反应竟是,心有灵犀。

“妈,你想多了。”

“我没想多,”妈妈的表情很严肃:“你不知道我今天看到她们笑的有多开心,那不是因为年夜的欢喜,不是因为打牌赢了多少,那是一种解放了生活压力的开心。你还记得吗,你把我从酒吧拉出来,你把我的东西扔掉,你像一个大人教训我,看到你那个样子,我也是那样的开心,因为从此摆脱了放荡不羁的生活。”

妈妈说的话听起来无法反驳,事实上我也没想过反驳,我一直想着先怎么安慰她,但我忽略了一件事,宝儿,也是我的家人啊,我现在应该跟妈妈想法一致才对。

她突然笑了,像是无奈的自嘲:“你说,小孩子的话可以当真吗?”

什么意思?

“如果是宝儿的话,应该可以吧。”

我已经不把它当做小孩子了。

妈妈点点头,长舒了一口气,直起了腰,像是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。

“明天,我们去找苏哥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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